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搭臺聽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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搭臺聽戲

冬日裏若是把戲臺子搭到庭院裏,少不得要把人凍著的,因此戲臺子就搭在了室內,雖比不得院兒裏那麽寬敞,可不僅暖和,聲音也不那麽容易飄散。

還未開唱,韋忠嗣坐在前排正中間一邊品著茶,一邊和坐在他右手邊的林璟談笑。元居安和景嵐坐在韋忠嗣的左手邊,後排還坐著節度使府上的其他幕僚們,也都一邊吃著花生瓜子,一邊喝茶聊天。大家聊得熱熱鬧鬧的,只有景嵐覺得哪兒哪兒都不自在。

坐在前世背棄自己的負心漢身邊,就是再無聊,也懶得和他說話。景嵐坐得端端正正,手裏捧著熱乎乎的茗茶,垂眸吹著茶碗裏的茶葉末,連餘光也不願往元居安那邊瞟上一眼。

元居安不知道景嵐心裏的那點兒心思,只當她是心中羞怯,也不主動找話題,就在一旁雲淡風輕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、一顰一笑。她的確是個靈動的少女,可元居安身邊從來不缺年輕貌美的妙齡女子,之所以對景嵐另眼相看,一來是因為她才學過人,二來是因為有韋忠嗣保媒,林璟又和永寧侯交好,和景嵐成親,就意味著日後韋忠嗣和永寧侯也能成為自己的靠山。也正因為如此,元居安才會幹脆利索地表示他很願意和林家結親。

景嵐感覺到元居安正在側著身子瞧她,更覺得如芒在背,把頭轉向一邊,和伺候在斜後方的春雪閑談起來。

不一會兒,戲臺上響起了鑼鼓的聲音,這頭一出是韋忠嗣點的《二進宮》,這出戲乃是京劇《龍鳳閣》裏的一出,景嵐從前也是聽過幾遍的,講的是忠臣良將再入後宮,竭誠奏導,想方設法扶持幼主、鞏固江山社稷的故事。這出戲唱起來很費力,聽著卻很有韻味。尤其在座的都是為國效力的官員,點這出戲也算是應景。

臺上的演員粉墨登場,唱得賣力,臺下眾人也都看得投入。景嵐長籲了一口氣,臺上鑼鼓聲這麽大,待會兒就是元居安想要同自己說什麽,也可以裝作沒有聽清,不去理會他了。

這聽得入神,不知不覺一出《二進宮》就唱完了,臺下的觀眾都跟著松了一口氣,捧了茶點閑閑地吃喝起來。韋忠嗣也不閑著,笑呵呵地請林璟點上一出戲。林璟正在猶豫間,景嵐聽到左手邊傳來元居安含笑的聲音:“方才看林姑娘聽戲聽得入神,想來是對京戲也有幾分研究?不知你最喜歡的是哪一出,稍後定要點來聽聽”。

他的聲音是刻意壓低了的,去故意透出幾分溫柔,若被旁的小娘子聽了,只怕是要臉紅心跳好一陣子呢。景嵐心中冷哼一聲,面上卻沒有表露,思忖片刻,也不擡眼看他,淡淡地答了句:“有勞元公子費心了。我不常聽戲,最愛的要數那《鍘美案》,今日定要點來聽聽的”,說罷,也不去管元居安什麽表情,自顧自地吃起幹果兒來。

元居安哪兒被女子這樣冷淡對待過,聞言便楞了一下,本以為她會嬌羞地說幾出愛情戲,誰知道她偏偏喜歡那《鍘美案》,這出戲講的可是那拋棄發妻的負心漢陳世美被鍘刀處死的故事。想來這景嵐的確與眾不同,是個嫉惡如仇、愛憎分明的。想到這裏,元居安當心心虛幾分,別的女兒家見了自己都是一副粉面含春的羞怯模樣,林景嵐卻這般冷清淡然,這份性情,實在和她的年紀很不相符啊……

元居安還想開口再問,臺上已經唱起了林璟方才點的那出《空城計》,於是只好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,尷尬地捧了茶碗,佯裝喝茶,餘光卻還是往景嵐那邊瞄,心中奇道:這個女子不尋常。

今日請的這戲班子已經是蜀地最受追捧的一家了,可景嵐心中煩悶,沒有細細欣賞的心情。再看一旁用餘光悄悄瞄著自己的元居安,更覺得如坐針氈,悄悄地帶著春雪溜了出去。

庭院裏有涼颼颼的風,春雪被凍得縮了縮脖子,不解地道:“今日這戲班子可是出了名的難請,小姐怎麽舍得出來?莫不是您在裏邊待得有些憋悶了?”

景嵐不想和春雪說那些彎彎繞的,索性直言道:“若只是聽戲還好說,可你瞧今天這陣勢,擺明了就是為了讓我和元居安借著聽戲的空檔兒多說上幾句話。我若不溜出來,還待在裏邊陪他說話不成……”,說著說著,就有頭疼起來,嘖,在旁人看來元居安千好萬好,她若是貿貿然地跟父親說不願意這樁婚事,只怕父親又要瞎操心了。這可如何是好啊?

為了躲著元居安,為了盡可能地拖延時間想辦法,景嵐那日聽戲回來便佯裝身子不適,已經有四五日沒有去韋忠嗣府上做事了。每日閑在家裏看看書,繡繡花,跟冬月逗逗趣兒,可比跟元居安共事自在得多。

冬月一邊把點心擺到桌上,一邊吐了吐舌頭,低聲道:“小姐,您這是何必呢?元公子這樣的人,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眼巴巴地想往他身邊湊呢,您倒好,還稱病躲在家裏,當真不怕過了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兒了?”,說著,還偷偷瞄了瞄景嵐的神色。

景嵐也不惱,瞧著冬月那嬌憨的模樣,沒撐住笑了出來,打趣道:“莫非我們家冬月也巴巴地想和元居安說上幾句話?”,把冬月說得紅了臉,景嵐才柔聲道:“知道你是為我好,可我對元居安可比你對他了解的多得多,不錯,他有經天緯地之才,或許日後會扶搖直上位極人臣。可女子嫁人,夫婿有才自然是好,可圖的是夫妻兩個舉案齊眉、白頭偕老……”

這邊主仆兩個正低聲說著體己話,就見春雪滿面春風地進來,笑道:“小姐,小姐,您猜誰來了?”

景嵐心思飛轉,能讓春雪這樣高興的,自然不是韋忠嗣、元居安這幾個人,莫非是羅氏和林逸嵐不聲不響地從長安趕來了?數著日子,也快到年關了,她們母女兩個來也不足為奇。景嵐淡淡地道:“莫非是母親和妹妹來了?”

冬月也不等春雪回話,急急地催促道:“哎呀,我的好春雪,你就別賣關子了,快說說,究竟是不是夫人和二小姐來了?她們什麽時候來的?”

春雪莞爾一笑,搖了搖頭,神神秘秘地道:“可不是夫人和二小姐,若是她們兩位,老爺還能不知道嗎?是永寧侯的三少爺來了成都,順道來看看咱家老爺,現下正在前廳裏和老爺說話兒呢!我也是剛遇到老爺身邊的小廝匆匆忙忙地端了茶點,多問了兩句,才知道是徐三少爺來了!”

徐沛霖?這大冷天的,他跑到成都來做什麽?景嵐瞧著春雪,楞楞地想著,徐家一大家子都在長安,徐沛霖不好好地在長安待著,跑到成都莫非是來辦什麽事情?想起離別那日,他送自己的那枚玉印,景嵐悶悶的心裏突然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,就好像她現在是一個溺水的人,元居安在水下拖著她不讓她往上游,就在此時,徐沛霖悄無聲息地出現了。這是一種將要得救一般的安心的感覺。

見景嵐怔怔地癡想,春雪以為她是因為羅氏和林逸嵐沒來兒而感到失落,忙溫聲寬慰道:“小姐,這離年下還早著呢,指不定過幾日夫人和二小姐也就過來了,又或許老爺要趁著年休帶您一道回長安呢,總不至於叫一家人分隔兩地過年的……”

景嵐哪裏是在擔心這個,笑了笑,沒有跟春雪解釋,走到梳妝鏡前,從匣子裏拿出那枚玉印,摩挲幾下,又把頭發整理得一絲不亂,簪上了一支俏麗的貝殼珠釵,領著冬月去了前院。

徐沛霖身著合體的月白色錦緞衣袍,上邊有暗色的竹葉刺繡,雪白的滾邊和他頭上溫潤的羊脂玉簪交相輝映。現下正端坐在那裏,和林璟一邊飲茶,一邊聊著進來長安城裏發生的事情。景嵐在門外看著,深深吸了一口氣,硬著頭皮邁步進了屋。

“父親,女兒不請自來,還請父親和徐三少爺莫怪罪”,她一邊柔聲說著,一邊屈了屈膝,結結實實地給兩人各自行了一禮。

林璟忙教她起來,又讓小廝給他奉了茶,這才笑著同徐沛霖解釋道:“景嵐這幾日身子不適,連節度使府那邊都沒去。想來是聽底下人說三少爺來了,正想會一會故友……”,自家女兒不請自來,他這個當爹的自然要幫著說幾句話。

徐沛霖微笑頷首,毫不在意,聽到林璟說她身子不適,微微蹙了蹙眉,目光不由自主地上下掃了掃坐在對面的景嵐,見她氣色紅潤,舉止如常,心知不礙事,這才舒展了眉頭。低頭輕啜一口茶,似是想起什麽似的,嘴角扯了一個弧度,道:“聽聞林姑娘要和元居安定親了,想來妹妹這幾日心情也是很愉悅吧!”

這人明明是笑著的,可眼底那寒光是怎麽回事?景嵐被他看得心中發毛,忙垂下眼眸,開口道:“多謝三少爺記掛,只是我自知配不上元公子,哪裏敢肖想這些?”

這言下之意是,她不願意和元居安定親了。林璟在一旁聽著,笑都僵在了臉上,手裏的茶碗差點都拿不穩,好半天才回過神來,擠出了一句:“景嵐,你,你這說的什麽話?你怎就配不上他了?父親怕你羞怯,沒好意思跟你說,那元居安早已答應了!”

沛霖:聽說你要嫁給他?

景嵐:呸呸呸,怎麽可能?!

沛霖:露出了滿意的微笑~

元居安:???喵喵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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